界面新闻记者 | 刘嘉欣

汽车平行进口是贸易商从海外购入汽车到国内市场销售。近十年时间里，中国平行进口汽车市场曾在2017年到达顶峰（占进口汽车市场份额的14.2%）。

2016至2019年前后，汽车平行进口供不应求， 单车利润可以达到三至五万元，部分受欢迎的车型需要加价才能买到。史帆也曾在这段时间达成了单月卖出4辆车净赚28万的个人最高业绩。

行业自2020年遇冷，一直恢复不及预期。疫情彻底放开后，整体市场对前景持乐观态度。史帆和行业内很多人一样，认为即便不能像巅峰时期一进斗金，至少也是稳赚不赔的。

但事实正好相反，数据显示，2023年1至11月平行进口申报4.32万辆，仅为2017年高峰时期的四分之一，市场持续萎缩。

史帆的个人经历也印证了整体行业的衰退。他说，过去一年赔了不少钱，“（亏了）至少一辆迈巴赫，还是高配版”。

2023年底，史帆选择主动关闭了营业不到一年的进口车展厅，及时止损。这之后他感觉心态反而变好了，他说其实一直还有个更大的梦想。

以下是史帆自述，经界面新闻编辑整理：

平时大家叫我四哥，主要是“史哥”不好听，四哥反而亲切点，在汽车平行进口业务最景气的时候接触了这个行业。

在此之前我从事了10年的物流管理工作，最开始在船运公司负责货运船舱配置，后来自己创业做货运代理服务。

当时上海港是外贸出口重心，物流行业十分发达。做进出口物流赚的是美金，那是美金汇率8.3的年代，没干几年我就买了自己的第一辆车。

2014年中国刚放开平行进口试点企业的政策，但当时在上海做平行进口车的并不多，大多数还是集中在天津港。

上海的汽车进出口业务是到了2016年前后才开始有了起色。那段时间我在一家做中规进口车配套服务的物流公司的仓库里看到各种类型的进口车和摩托车，第一次萌生了干这行的念头。

当时有政策加持、汽车行业整体向好，平行进口车业务也被市场看好，很有发展潜力。我没有理由放弃这个机会，于是果断辞了当时的工作，扎进了进口车市场。

最开始是从基层业务员做起，每个月基本工资2400块。那时每天我还要开车到浦东机场附近的店里上班，通勤时常大约2个小时，每月光油费就1000左右。

当时就是换行业的学习期，基本没赚什么钱，但笔记本记了厚厚两大本，包括每个车型的特点、卖点、进口渠道，海外采购到报关、清关流程等等。

因为之前从事物流报关工作，对流程比较熟悉。所以我改行做进口车也是不仅卖车，还负责物流相关工作。差不多一年左右，我对海外下订单的贸易流程、国内市场的动态变化都掌握得比较清楚了。

随后我跳槽到一家汽车经销商集团，负责商务车和平行进口两部分业务。也是这段时间才真正入行平行进口市场。当时是国五向国六排放标准过渡阶段，我为公司进口了100多辆汽车，趁着最后一波行情好的时候赚了不少钱。也是这时候认识了现在给我投钱开展厅的老板。

刚关闭的门店是2022年9月开始筹备的，正式开业是2023年初。展厅装修费用150万，再加上人力成本和其他开支，整个前期投入接近200万元。

场地是按照豪华品牌的风格装修的，占地面积也不小，大概能展示8辆车。当时我们都认为2023年至少是个转折点，平行进口业务能越来越好。

展厅未关前的样子。图片来源：受访者

在疫情刚结束不久，汽车行业整体复苏，低端车市场增速提高，中高端车也释放利好信号。这样很多平行汽车进口商错估了形势，乐观认为进口车市场也将迎来回升。尽管当时整个平行进口行业处于下滑的状态，但行业内的人还是会对未来充满希望。

但事实上消费者不那么敢花钱了。消费降级后大家对低端车型的需求不会减少，因为这是刚需。但在置换高端车的选择上会更加谨慎。

我隐约察觉出了市场风向，但还是盲目相信了市场。开店前期我也对产品策做了一些调整，主力产品从高端豪华SUV调整为小跑车还有商务车。小跑车属于性能车，它的消费群体相对来说比较稳定，不随着市场行情波动。

可以说展厅开始营业后，亏钱就开始了。当时我手里一共有6辆丰田酷路泽，从一辆开始亏2万，到最后一辆出掉的时候亏了23万。

行业外的人可能还是觉得做进口豪车很赚钱，但其实不是这样的。2023年整个行业的从业者都不太好过。去年我一共亏掉200多万，最开始市场上有20多家车行，现在数量至少减半。

决定关店后我的心态反而好了，之前展厅开着雇佣十几个人，每个月的房租和工资等固定支出没办法压缩，账上的数字每天都要减少。其实店里一个月收入也不少，但是算上各种支出，每个月还是要我自己亏十几万。

投资人其实比我乐观，他更倾向于再观望看看，但我已经有了及时止损的想法，大概在去年9、10月份，我第一次提出了关店的建议，没必要为了维持展厅这个面子让自己难受。

现在把店关了，剩下的车就放到朋友店里一起卖，通过小红书抖音这些线上渠道展示、引流。这个月我卖了三台车，赚多少我拿多少，不需要每天起床都在发愁亏损。

虽然赔进去不少钱，但是我的身体其实比之前开店时候好多了。那个时候一直耗着，压力大，身体很不好。因为我还有一些本金在，赔钱这件事不会影响我的基本生活。

每个时代有不同的赚钱机会。几年前淘宝电商、微商、互联网是风口，现在AI是风口。我现在也会拍拍抖音，打造个人IP，以后能够赚到钱可能还是更看重个人品牌。也在和一家改装品牌谈合作，可能会在他们园区里租个展位放车，最近我正好在看场地。

其实我一直还有个梦想，可能这辈子也很难实现。现在国内的汽车4S店都是相互独立的，只有新势力品牌会聚合在规模较大的商场内。我想做像美国那种汽车商场的集合体，把汽车品牌、配件、售后服务都集中到一个地方，再配套上娱乐设施。这个商场就像车展一样把汽车相关的产品都融合到一个地方，但车展时间很短，汽车商场能够一直看到。

刚有想法的时候，我做了一套公式化的流程方案，但这个项目启动资金太大，回报收益慢。我接触到的人没有愿意做的。

这个梦想现在、以后也还是很难实现，但总归是个梦想，我还是觉得如果能做成肯定特好。

（应受访者要求，史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