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记者：陈婷 每经编辑：刘雪梅

4月10日，阿里重组周年之际，退休5年的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在内网首发千字长文，分享对公司改革、创新及未来前景的思考。

在这篇题为《致改革 致创新》的帖子里，马云开篇即提到了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蔡崇信（Joe）几天前的一则采访视频。视频中，蔡崇信直言“阿里落后了”，直言“因为我们忘记了真正的客户是谁……没有给他们最好的体验。某种程度上我们有点自食其果”，一度引发网络热议。

“有人对我说，这个视频对我们过去错误的坦诚，尺度很大：）是的。感谢Joe的勇气和担当，有错误不可怕，没有人不犯错，真正可怕的是不知错、不认错、不改错。”马云亦坦诚表示。

马云写道，过去一年，新管理层“直面问题、直面未来，相信年轻人，对年轻团队充分授权，对于我们要什么，不要什么，做出了果断清晰的取舍”“不仅是突破昨日固化的战略，更是打造未来的阿里”。

自前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张勇去年3月发出内部信强调阿里当“拥抱变化”开始，无论是在组织架构，还是在落地方向上，阿里都变动空前。

张勇这封内部信之前没多久，在杭州文一路隧道中，有网友目击到车内的马云，张勇正在他的身旁。

一个旧的阿里似乎正在远去。面对全新激烈的市场竞争，庞大如阿里，能完成这场深入骨髓的自我变革吗？

截至4月10日港股收盘，阿里巴巴-SW（09988.HK）收盘价73.95港元，涨4.89%，总市值1.52万亿港币。

直面现实

对于阿里近些年的发展，蔡崇信直面了现实。

在最新公开的视频采访里，他承认“过去我们可能没有关注用户体验”。为了纠正阿里当前的问题，蔡崇信提及，阿里正重新组织人员，改变与战略相适应的组织结构。

蔡崇信也直言员工需要新的方向：“我认为领导力的一部分在于谦卑。你必须能够承认你的错误，并能够纠正错误。而且需要新的愿景，因为员工正在寻找新方向。这非常非常重要。”

在访谈中，蔡崇信着重提及吴泳铭，他表示，这位小自己12岁的CEO，“非常以用户为中心，专注于产品、界面和用户体验”。

马云在4月10日帖子的开头，也提及蔡崇信的这一反思。

马云说，有不少人给他发了蔡崇信接受采访的视频，“有人对我说，这个视频对我们过去错误的坦承，尺度很大。”他表示：“有错误不可怕，没有人不犯错，真正可怕的是不知错、不认错、不该错。”

当一个庞大的、有着辉煌过去的公司开始频频提及“错误”二字，必定是遭遇了现实残酷的冲击。

如今的阿里，已经没有了在电商世界的绝对优势。

2023年11月28日，拼多多发出了一份超出市场预期的财报，一夜之间，拼多多（US:PDD）最新总市值1846.74亿美元，与当日阿里巴巴（NYSE:BABA）最新市值1954.40亿美元相比，市值差距收窄至约100亿美元。

11月29日，针对阿里员工对于前一晚拼多多财报和电商等的讨论，马云在阿里内网罕见地参与了谈论并发言。

马云当时跟帖回复称，“我相信今天的阿里人大家都在看都在听。我更坚信阿里会变，阿里会改。所有伟大的公司都诞生在冬天里。AI电商时代刚刚开始，对谁都是机会，也是挑战。”

他表示，要祝贺拼多多过去几年的决策，执行和努力。“谁都牛x过，但能为了明天后天牛而改革的人，并且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和牺牲的组织才令人尊重。”

截至4月9日美股收盘，阿里巴巴总市值1824.75亿美元，收盘价为72.99美元，拼多多总市值1947.39亿美元。

2014年9月19日，阿里在美股上市。首日开盘价为每股92.7美元，较发行价大涨约36%；收盘时股价上涨38.07%，收于每股93.89美元。以收盘价计算，其市值破2300亿美元，一时风头无两。

2020年10月前后，阿里的股价甚至一度突破300美元大关。当年10月27日，阿里收盘价317.14美元，涨3.35%。

到了近几年，阿里股价进入下行阶段。2022年4月12日，阿里股价跌破100美元大关，当日收盘价为99.75美元。

2020年6月30日以来阿里美股股价走势 图片来源：新浪财经

辉煌已去，如今的阿里接受了变化，也承认了错误。

告别“老人”，也是在告别过去

船大难掉头，但阿里对变革的态度足够坚定。

在发帖中，马云认为，过去这一年阿里最核心的变化，不是去追赶KPI，而是认清自己，重回客户价值轨道。通过向大公司病开刀，阿里重新回归效率至上、市场至上，变得简单和敏捷。

马云高度肯定了新管理层的工作。

他认为新管理层“直面问题、直面未来，相信年轻人，对年轻团队充分授权，对于我们要什么，不要什么，做出了果断清晰的取舍”“不仅是突破昨日固化的战略，更是打造未来的阿里”。

这一年来，阿里的管理层团队发生了空前的变化。并且，一切似乎来得猝不及防。

2023年6月20日，张勇首先以全员信的方式宣布，自2023年9月10日起，他将不再继续担任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和首席执行官，而专心全职做好阿里云智能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的工作。同时，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决定，蔡崇信将接替成为阿里巴巴集团董事会主席，吴泳铭将接替成为阿里巴巴集团首席执行官。

随之，又出乎所有人意料，2023年9月10日，蔡崇信和吴泳铭正式接任之时，蔡崇信在内部信中表示，阿里董事会接受了张勇卸任阿里云董事长与CEO职务的请求，该职务将由集团CEO吴泳铭兼任。阿里巴巴将投资10亿美金支持张勇设立面向未来的科技基金，同时向其颁发出阿里史上第一个“功勋阿里人”的荣誉称号。

紧接着，2023年12月20日，阿里宣布，吴泳铭兼任淘天集团CEO。自此，吴泳铭将同时担任阿里巴巴集团和淘天集团、阿里云智能集团三项CEO职务。而淘天集团原CEO戴珊也自此调离，将协助集团筹建阿里巴巴集团资产管理公司、组建专业的管理团队。

两天后，吴泳铭宣布了淘天集团最新组织决定，年轻化管理团队全面接棒。6位年轻管理者被任命分别带领淘天集团各关键业务，直接向吴泳铭汇报。

到了2024年，变革更加迅猛。

开年至今，阿里本地生活集团已经挥别了董事长兼饿了么CEO俞永福；盒马侯毅官宣退休。高鑫零售也辞别了任职三年的掌门人林小海。

在最新发出的帖子中，马云表示，这一年，在内外众多怀疑、各种压力中，“我看到了一个坚强勇敢的阿里团队在诞生”。

寻路未来：取舍背后

对阿里来说，在未来大方向上，已经做了取舍。

一方面，阿里正在大力聚焦主业。

在今年2月7日晚间财报电话会议上，对于非核心资产的出售问题，蔡崇信明确回应称，传统实体零售业务不是阿里的核心业务，对这类业务进行退出也是合理的做法，但这需要时间，根据市场情况慢慢来实现。同时，据披露，2024财年至今的9个月中，阿里已经完成退出了17亿美元的非核心资产。在此之后，市面上接连不断传出盒马和高鑫零售将被出售的消息。

甚至在对外投资上，阿里也不再四面开花。

自2023年下半年开始，阿里接连减持多家上市公司。与此同时，《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通过IT桔子数据梳理发现，近些年来，阿里整体的投资节奏放缓明显：高峰期2018年，阿里系对外投资事件高达170起；到了2023年，仅有40起；2024年截至记者发稿，阿里系的对外投资事件仅7起。

此外，近两年，阿里连续减持快狗打车、小鹏汽车、B站等公司也受到了外界广泛的关注。

在今年3月，有市场消息称，阿里巴巴将出售其持有的3085万份B站的美国存托凭证（ADR），预计每份ADR定价在11.60美元，筹集资金3.578亿美元。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3月26日，阿里公告称，为更好加强与阿里电商业务协同，以及继续支持菜鸟扩大全球物流网络投入，决定撤回菜鸟上市申请，并要约收购菜鸟少数股东的股权和员工已归属的股权。

阿里方面表示，这一策略凸显了阿里加强其电商核心业务和物流协同的聚焦，以及对未来物流战略投入的信心。

在取舍之间，阿里需要尽快明确的是，商家和用户，阿里更应当站在哪一边？

在最近这次接受采访时，蔡崇信表示，2005年左右，阿里的业务是一个B2B市场。阿里巴巴的使命过去是、现在仍然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

“而我们的DNA，我们的文化是帮助小企业尽可能地走出国门，这就是我们的愿景。显然，我们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大型的消费和云计算公司。”蔡崇信说。

这在外界看来，此前的阿里有着更多的商家思维，对解决商家的难题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近年来，就淘天乃至阿里究竟该“以何为先”的问题，阿里内部必然有过纠结。这不但攸关阿里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也关乎这家互联网巨头的底层逻辑。

2022年初，戴珊就叫停了以GMV增长为目标的发展模式，强调关注用户体验。

2023年5月，新组建的淘天集团首次公开亮相，彼时的淘天集团首席执行官戴珊表示，淘宝将以“历史级的巨大投入”，为商家做大用户规模，同时全面淘宝的内容化。

显然，当时淘天的态度依然是“两者都要”。

在这场取舍之中，马云并未缺席。2023年5月下旬，马云曾召集淘天集团各业务负责人，开了一场小范围内的沟通会。

据相关报道，多位阿里员工转述，马云认为淘天集团当前面临的竞争局势十分严峻，他以诺基亚和柯达举例，认为一个企业从行业标杆到死亡，半年到一年就足够了，在互联网行业这个速度可能会更快。

马云认为，当前的消费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接下来是淘宝而不是天猫的机会，阿里电商应该“回归淘宝”。

而据36氪报道，在今年初的内部沟通会上，吴泳铭也提出夺回市场、要回归货架电商、提升用户体验，并提出要通过“好货好价好服务”来实现这些目标。

3月26日，1688官宣全面入淘。作为源头厂货直销平台，1688这一关键动作，对淘宝而言无疑将进一步强化其在用户中的“低价”心智。

去年年底，淘宝双12改名“淘宝年终好价节”，也是为了强化好价心智。此外，淘天也在进一步提升用户体验，“淘宝将支持仅退款”的话题一度冲上微博热搜。

包括马云在内，对AI时代的到来都予以了充分的重视。据公开统计，目前估值在10亿美元之上的大模型初创公司是智谱AI、零一万物、百川智能、MiniMax和月之暗面，对这5家公司阿里系均有参与投资。

对阿里而言，新的团队会迸发出新的可能吗？据阿里内部人士称，马云在最新发出的帖文中落款花名“风清扬”，笔调坚定乐观。文字中，也能看出马云明白阿里的前路并不轻松。

马云写道：“改革和创新之路从来不会掌声相伴，因为改的是我们最喜欢的坏习惯，革的是既得利益。”

前路浩瀚，阿里依然在中国的互联网历史中奋斗着关于自己的篇章。